最亮的星闪耀在最暗的夜(2.小太阳)

      骄阳似火,我坐在梧桐树粗壮的枝条上,翘起的腿上放了一本书。麻雀欢快地鸣叫。我举起挂在胸前的小望远镜,透过繁茂的绿叶锁定一个撒开腿奔跑的身影。李奥和他脚边的足球一样圆滚滚。热烈、闪耀、活力四射,他是我注定无法接近的太阳。他跳起来与伙伴击掌,他兴高采烈地向跑道上挽着手散步的两个女孩挥手。安妮和好友南希·帕克笑吟吟地交谈,长发沐浴着阳光随风飘扬。李奥表演了一个”海狮顶球“的把戏,南希指着李奥咯咯发笑,安妮用小手掩着嘴无声地微笑。体育课结束,李奥加入了两个女孩,顺手帮安妮理了理刘海。三个人有说有笑走远了。我从树上滑下来,黯然地想:世界上有的女孩只需要安静地微笑就能拥有我做梦也不敢奢望的友谊。

        他怎么可能看我一眼?谁会看我一眼?树上的怪女孩,和小女神安妮·克内斯特相比算什么?

        奥普莱斯小学的孩子一见到我就做出呕吐的表情,比赛谁的鬼脸和尖叫最夸张、谁的嘲讽最刻薄,乐此不疲。毕竟在这沉闷如一潭死水、规章制度多如牛毛的学校,可怜的孩子们找不到更刺激的娱乐。我主动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从此与孤独为伴。习惯了远离人群逃进书中寻找归属,习惯了独来独往享受一个人的宁静自在。但是,谁说我不渴望朋友的陪伴呢?

       我记得那座可爱的小城堡,只有储钱罐那么大,尖顶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墙壁和门窗上有我精心雕刻的花纹。这是我梦想中的霍格沃茨,一所充满魔力的学校。南希·帕克在我和一群放声大笑的同学面前把它砸得四分五裂,向安妮要来纸巾装模做样地擦手,说被妖女的东西污染了。安妮低着头一言不发,用白手帕一遍遍擦手。

       南希·帕克莫名其妙打嗝不止,响亮的嗝儿像一连串气球爆破的声音。那天下午整个游园会我都在史密斯先生的办公室解释我没有对他的得意门生做任何事。

       傍晚放学的时候,李奥追上我。他收集起小城堡的残骸还给我,真诚地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城堡!”他站在血色夕阳里,嘴角上扬,小酒窝活泼地跳动。周围的一切隐没在他太阳般的光辉里我差点流泪。

       李奥在我手里放了一块曲奇饼干:“这是我做的,班里每个同学都有份。那时你在别的地方,所以我给你留了一块。”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饼干,现在我还常常回忆起它的味道。

      李奥是唯一把我看作正常人的人。他是个无忧无虑的男孩,灿烂的笑容盛了全世界所有的快乐,把光与热辐射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你是我认识的女孩中最聪明的!”李奥说。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那么聪明,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不合时宜的怪胎、妖女,永远无法像安妮一样赢得所有人包括他的喜爱。

       有一次,史密斯先生让李奥监督我罚抄校长的发言稿。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班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快乐啊?”那天,我鼓起勇气问他。李奥温和地说,适应环境总比改变环境容易,顺流而行与环境和解会轻松得多。“我并不比你更喜欢这所学校。”他说,“但我知道如何融入这里,在有限的生活中发现乐趣。你的这种,特质,我不觉得是缺点。但是你要学会适当隐藏,才会被集体接纳。这很残酷,也很现实。你会长大的,一意孤行对你没有好处。”

       我摇摇头:“这是我的一部分,与生俱来。我无法融入,这就是我。”

       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时,我常常想,假如我不是我那会如何?镜子里的女孩一点也不漂亮。蓬松的金红卷发干枯毛糙,皮肤暗淡还布满芝麻似的雀斑。塌鼻梁,厚嘴唇,身材瘦瘦小小,神情倔强又别扭。和安妮相比,我真是一个丑小鸭!

      唯一的闪光点是我的眼睛,一双海洋般深蓝色的杏仁状大眼睛。灵动活泼,明亮坚定,荡漾着大海般深沉的思绪,装了许许多多的心事等人来读。我遗传了妈妈的眼睛。邦妮·克莱尔非常美丽,长得很像奥黛丽·赫本,我读《彼得·潘》时总把达林太太想象成她的模样。我唯一像她的地方就是眼睛,也许还有坚定不屈的性格吧。

      这就是我,一个毫无吸引力的微不足道的小女孩。没人喜欢我,能容纳我的地方只有这个小阁楼,我总是这么孤单。然而,我决不丢失自己,我决不假装我不是的人!

     这就是我,温迪·克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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